Chapter 57 “男主不是必須專情，只是不這樣寫，算觸犯國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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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7 “男主不是必須專情，只是不這樣寫，算觸犯國乙法”
想到攻略秘籍，柏鏡川就心癢癢，早早赴約。
陰雲密布，天氣讓人透不過氣，自然地隨著濕冷而抑郁。柏鏡川跟著姜幻走出地鐵站，站在市中心的十字路口，大屏幕上播放著偶像明星的巨幅廣告，行人匆忙地擦肩走過，是都市裏最常見的縮影。柏鏡川不理解為什麽會帶他到這裏來，甚至有些擔心有車子突然沖過路口來——他們在一起時，姜幻總是有危險。
雲彩裹住了眾多寫字樓的頂上幾層，像極了遮蔽天空的魔蕪城市區。姜幻開口說，這是一切故事開始的地方。最早的制作人是一個姐姐，想做一個有靈魂的長期陪伴的住在手機裏男友來陪大家，就有了《戀愛禁區》。
“《戀愛禁區》是什麽樣的故事背景，我好像從來都沒聽人講起過。”
“正常，對廢棄項目大家都是閉口不提的，畢竟失敗了嘛。是一個賽博背景的故事。在架空背景的烏海市，物質資源極度緊張，一切生產行為都要集中管理，發展極快尋求擴張，所有情感的行為活動都是被限制的，戀愛也被嚴格禁止。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反叛軍產生了，民間的競技場會培養優秀具有能力的反叛軍去反抗制度，女主角也是從平民小草根做起的，開頭就被幾個男主角在不同的場景裏註意到，搭訕開始了命運的羈絆。”
這麽說柏鏡川就明白了，非常契合萬神之境的所有需求，怪不得會被整個項目的場景和世界觀都被端進另一個次元去做他們的星球計劃。但他依舊不理解：“那為什麽這裏是最初的靈感地？”
“據說起因是制作人在這裏滑倒了，被一個男人拉起來，有了第一個男主角的原型，不過不是李君逐。”
“你這麽確定？”柏鏡川套話心切，已經不想繞彎子了。
“因為李君逐是我創造的，我最後被招進組，他是替換了個鄰家哥哥形象後被加進去的反派。”
兩個人走過十字路口，柏鏡川有一種靈魂有了歸屬的感覺，每一步都把皮鞋踩得咯咯響。在街頭走過，柏鏡川穿了件大衣，領口微微遮住下頜，呼出白氣時往大屏幕看了一眼，魔蕪城那面屏幕的偶像原型很可能也來自這裏。她問姜幻：“《戀愛禁區》裏有粉色的雙馬尾形象嗎。”
“這倒沒有。”
那應該是其他廢棄的電子角色。
回過神來，有很多人在打量他。過完馬路，對面沖過來一個女人，打扮得很低調，行為舉止堪比特工：“您好，我是藝人經紀團隊的，你現在有所屬經紀公司嗎？”
柏鏡川擺了擺手：“不需要，謝謝。”
“也是，看您的年紀不太像沒簽約的。請問您在哪裏高就，旁邊的是你女朋友嗎？”
姜幻抱著手臂等他回答，柏鏡川正經又耿直：“我喜歡她很久了，但沒有正式問過，我一直在等個合適的時機。”
女人的表情變得極其微妙：“大哥，你看著都三十歲了，而且看著讀過不少書，這麽裝純不好吧？”
柏鏡川吹胡子瞪眼：“喜歡的女孩子不配得到真誠的喜歡和認真的儀式感嗎？”
趁著還沒有看到女人的白眼，姜幻趕緊把柏鏡川拉走，越快越好。
陪著姜幻在各個和男主角相關的地點散步打卡，還在美食街吃了可麗餅烤串接過了姜幻喝不下的熱可可，都沒聽到有關李君逐的八卦軼聞。主動付款請客陪同敘舊他都喜歡，但十分不喜歡姜幻口中沒有一句屬於他的內容。有烏海市著名醫生去戰地前喜歡喝的熱可可，還有公園散步陪他踩樹葉河裏撈星星的美麗樹影，還有追了車為愛癡狂的年下小狗的電玩城，唯獨沒有反派可供打卡的地點。姜幻說，李君逐因為是最後被加進去的人物，現實中參考的景色並不算多，反倒是烏海市當時地圖畫得差不多了，他的故事都在賽博背景裏。但非要說有參考，其他男主最早都是確認想要戀愛並且執著反叛的，唯獨李君逐為了宏偉的計劃不戀愛，一天到晚在執行官的位置上獨孤求敗，見到女主角第一面就為了培養成自己最終一戰的對手，心動了也嘴硬，說的最多的臺詞就是“感情只會阻滯人類進步，是最不需要的東西。”
“那你為什麽喜歡李君逐？”
“誰喜歡他了。”
“……”
柏鏡川立在廣告牌前面，臉皮本來就薄，聽完這句在風裏都要碎了。
“李博德是純情反派，完全不顧人死活，但在女主角身邊就是順直男，乖戾得很，還喜歡貓塑女朋友。”
竟然都很準。柏鏡川問，那你喜歡貓嗎？
“喜歡，但貓不喜歡我。”
“最主要的是，李博德只愛女主一個人。”
“這不是應該的嗎。”柏鏡川甚至有點正直：“一生找到最愛的人長相廝守那麽幸福，守護她是本能。”
“不。”姜幻走在前面：“只是男主這樣寫觸犯國乙法，玩家會把制作組撕爛。日乙掰直 gay，拯救綠帽傷心人，勾引婚外戀，什麽樣的攻略男主方式都有。”
“……”
柏鏡川有點無語，這跟過於自信還會始亂終棄的現實男人有什麽區別。送姜幻到家，他對於明愛暗戀補習社的第一課十分不滿，有關李君逐的內容太少了。姜幻擺了擺手：“想知道？剩下的夢裏見吧。”
隨口的一句玩笑，讓姜幻兩小時後真的到了魔蕪城。
巨大的建築天幕，管道和鋼筋橫豎並立，從來見不到陽光，只有不同種類的燈照射四方，加上人工降雨，處處都是光汙染和噪聲；低處三五層高的建築多為工廠，路面狹窄僅允許小型車輛通過——真正高級的交通工具都已經可以懸浮飛行，技術革新後是真正的折疊。姜幻看到柏鏡川有些意外，但這次她可以主動說話：“你怎麽也在！我只是說夢裏見，怎麽真的到這兒來了……”
之前的夢兩個人是在曾經的主線故事中，但柏鏡川不能說話，甚至不能有身體，現在可以自由交談，只有兩種可能：他的級別高到可以擁有和姜幻自由在魔蕪城相處的權限；萬神之境正在鋪墊，邀請姜幻逐漸接受這裏。
和以往回來就被追殺得半死不活不同，這次並沒有人追捕，原本會響起的警報聲也沒了。走過天橋下有貓竄過，柏鏡川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護在姜幻前面，姜幻只學著貓叫覺得有趣，柏鏡川才安心下來。
帶著姜幻回到魔蕪城就不會被追捕，像一個危險的諷刺，提醒柏鏡川，這裏才是她最好的歸宿。但換句話說，柏鏡川對這裏更熟悉，過去能力的六成也足夠保護姜幻，尤其不會被圍追堵截，幾乎算得上自由。姜幻並沒有什麽防備之心，已經斷定這是夢裏：“柏老師，你會保護我對吧？”
“小心點，這裏槍支自由，還有特警隊。”
“你這麽聰明，如果是從這裏來，都不算是個什麽高級身份嗎？”
「註意：請隱藏自己的身份。」
柏鏡川嘆了口氣：“我也只是普通人，和你做了同一個夢而已。”
姜幻並不理會這個，只魔蕪城充滿好奇：“這裏天氣是不是有點奇怪，我剛才還感覺有點熱，現在怎麽凍得開始打牙顫……阿嚏！”
“這裏的天氣是可以調節的。”柏鏡川指了指信號燈背後的天氣旋鈕：“市民路過都可以調節，只要評分在 4.0 之上，刷臉就可以。”
“這麽神奇？不過我們算游客……”姜幻隨手拉住一個金發女孩，女孩善意地扭了旋鈕，整個街區是可以穿熱褲的溫度。姜幻說了感謝，哭喪著臉轉過身：“柏老師，好熱啊，我們快走！”
逃離三十度的高溫，姜幻在一棟磚紅色的樓面前停下來：“這樓不就是李博德的圖書館。”
面前是執政區的便民圖書室，只供 4.5 以上評分的人進入。姜幻仰頭望了望：“李君逐當年在這裏有講座，女主角還來看了，就在這扇窗子，兩個人一個站在裏面一個站在外面接吻，當時薔薇開了，風景好得不得了。但因為整個烏海市禁止戀愛，李君逐還要收買見到這一幕的所有學生。”
柏鏡川聽得饒有興致。
“從前的執行官十分嚴厲，笑面虎手起刀落殺人不見血，但那天為了收買學生，口袋裏都是貓眼糖。”
貓眼糖，魔蕪城一大特色，透明糖果裏點綴著各種各樣顏色的糖稀做夾心，因為酷似貓眼，貧民區人均愛貓，這種糖在貧民區十分流行。柏鏡川一個月總要去一次貧民區，就是為了買糖。來都來了，姜幻總得有個機會嘗嘗，柏鏡川十分慶幸在能力有限的情況下，自己的金幣還能在魔蕪城使用，於是在現實世界沒能裝到的腔調，終於能在魔蕪城還回來。帶著姜幻落座了一家看似不錯的餐廳，菜端上來五顏六色，認不出原材料，姜幻期待地吃了一口，陷入沈默。柏鏡川有點局促：“我知道有點難吃，但你的表情不要這麽誇張。”
“為什麽在夢裏還能吃到預制菜，我是註定要和一些‘班味’深度綁定嗎。”
這話說得柏鏡川也沈默了——概括得如此精準，生活在這裏的三年厭倦的味道就是這個感覺，套路的，油膩的，沒有靈魂的，和打工一樣看不到未來。
兩個人都對面前的餐點沒了興趣。姜幻依舊很喜歡這裏：“這裏像烏海市又不像，有一種烏海市進化版的感覺，好豐富！ 你在這裏有家嗎？”
“……沒有。”
“真可惜，如果在這裏住肯定也很有趣。不過不知道這裏能不能談戀愛，難道也和《戀愛禁區》類似？”
不但不禁止，還對情感如饑似渴。他忽然想起什麽：“在《戀愛禁區》的情節裏，有沒有把你的名字作為署名捐贈建築物或者紀念日的時候？”
“沒有。這種事情都是我們用來紀念二次元人物的，什麽時候輪得到其他的。”
那這樣說，紀念館內“緬懷”姜幻一樣的基金捐贈來自其他人。
姜幻指著遠處：“我有點好奇這個方向的盡頭是什麽。
正是和雪山相連的部分。柏鏡川猶豫著不願意過去，姜幻卻很興奮；“我去看看！”
雪山尚未啟用，只有接壤的部分有腳踝深的雪，姜幻興奮地抓著柏鏡川：“你信不信，向後仰不會磕到，雪足夠厚！”
“不信。”
話剛說完，他聽見有後腦勺著地的聲音，“咚”地一聲，姜幻痛苦地抱著頭：“怎麽會這樣……痛死我了。”
柏鏡川坐在姜幻旁邊伸手摸她的後腦勺，姜幻問，你為什麽不倒下，也磕一個同甘共苦？
“我又不傻。”
話音剛落，姜幻抱著柏鏡川的頭躺在雪地上，滾了幾圈，看似打架，實際上嬉鬧得像兩只沒學會直立行走的動物。姜幻的手伸進柏鏡川脖頸：“冷嗎！這是後腦勺不磕一下的代價！”
柏鏡川覺得他伸手放在脖子過於冒犯，只仰起頭捧住了姜幻的臉頰。紐結面包一樣的兩個人餘光看到彼此，都覺得畫面離譜，但都不松手。周遭無人，他們頭對頭在地上用腿畫圈，柏鏡川知道地上會有兩個套在一起的圈，遠看兩個人像大型量角器，近看都不太聰明，精神狀態也很值得擔憂。
但快樂竟然如此簡單。他絕對想不到，在魔蕪城可以這樣快樂。喘得累了也沒爬起來，他看著蒼白陰郁的天空問頂著她後腦勺的女孩：“手機裏的戀人，確定關系大概要多久？”
“為了鼓勵用戶粘性高還可以氪金，一年吧。李君逐這種猶猶豫豫的人，再加半年。”
“……也許男主角在等 best timing。”
“他們的愛是要被策劃考慮著消費習慣來的，要試探，糾結，踟躕，經過生離死別才說出來。這世界上很多種感情是沒有順序的，壞事發生了，都沒來得及說句抱歉；感情藏著掖著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有的人一輩子都在等 best timing，最後再見比表白先來。”
柏鏡川不說話，仿佛被這句話觸動。
“怎麽不說話，難道現在就想表白啦？”
姜幻向後退了幾步，一腳踩到一塊鐵甲，險些滑倒；轟隆的聲音響起。”
龜甲怪蠕動起身體被喚醒，反彈的傷害如數打在姜幻身上，震地的瞬間她也被彈開無法動彈。
痛，這也太痛了。
“退後。”
柏鏡川走上前擋住姜幻，朝著硬殼和鉗子中間的軟殼伸手，空氣變成冰刃，很快就擊中要害令它癱瘓；他操縱空氣爬起來用劍插入受傷的部位，怪物發出嘶吼消失在眼前。痛得直接倒地。
身後還有三個怪物等待蘇醒。
有冷冷的風雪飄到臉頰上，風裏有寒霜的氣息。姜幻說哇，我就知道你有特異功能，招牌動作，操縱空氣！
柏鏡川並不接話，他問姜幻，你有沒有發現敵人背後是什麽？
“不就是石塊和廢墟嗎？這地方怪冷的，打架真不舒服啊……”
這裏是雪山，即將被搬來的場景，你的心血可能被挪用，你還不知道而已。
沒等姜幻反應過來，天旋地轉之間，人已經被抱在懷裏，她剛想吐槽怎麽總有一種被保護的羞恥，睜開眼之前聞到一陣奇異的香味，剛才被圍剿的機械變成了香薰鋪子。姜幻喃喃地說：“柏鏡川，你好厲害啊，我就說你有點超能力吧。”
“畢竟你在做夢，我可以無所不能。”
“難得我有機會對戰，為什麽不讓我打。”
“它們不是你輕易可以戰勝的，個個都是變形金剛。你想把時間都花在它們身上？”
燈光昏暗，她能看到柏鏡川臉上的絨毛，柏鏡川不算第一眼帥哥，但就怕氛圍足夠好，滿身都是性感的氣息，眼睛又會說話，柔情蜜意地，跌進去就很難掙脫。此刻多種奇異味道混在一起，有點刺鼻，卻又感覺精神放松，倍加暧昧，提醒他們危機狀況已解除。姜幻的手沒松，仿佛是賴在了柏鏡川懷裏，柏鏡川也沒說，倆人都知道脫險了，抱著左走三步走右走三步，最後還是因為尷尬松開了手。
“那個，之前我也夢到過這兒，也是和你一起。”姜幻有點自大：“果然，我早就該知道我有點特殊能力。”
“得是愛做白日夢的人才可以。”
“但我什麽時候才能有通向這裏的鑰匙呢？這兒太美好了，好到我想有任意門隨時和你在這裏相見。”
“哪裏美好了？”
“我可是幻想過好多次在這裏和李君逐生活的，雖然戰鬥很危險，但能見到李博德，知道李博德多厲害嗎？那可是執行官啊！”
“幼稚。”也許是香氣蠱惑人心，柏鏡川被誇得快飄起來，眉毛挑得壓不住：“喜歡這裏，就不能活著回去了，這樣的結果也可以嗎？”
“怎麽還有生死狀？”
“……只是做個假設。”
姜幻沈默了幾秒：“雖然這裏也還不錯，但我選回去，跟我回去大口吃飯不好嗎？這裏的食物真的……不太好吃。”
“的確。”柏鏡川拉著她：“時間到了，該回去了。”
“還有時間限制？我們是在什麽灰姑娘故事裏嗎？”
“那我要把你的水晶鞋也帶走，不能留給別人。”
在夢境結束之前，小片街區流淌的是涓涓的鋼琴曲。柏鏡川突然跟姜幻十指交握，親吻了姜幻的手背：“現在時機不算好，但我還是想和你說，這個地方如果沒有我，盡量少來。如果自己闖進來，先找善良的人幫忙，不要去中央區域……”
“快點，講重點。”
“我喜……”
氣氛剛好，不需要旋鈕調節天氣，絲絲細雨落下來，打濕了兩個人的臉頰。姜幻的話還沒問出來，夢境就結束了。柏鏡川在床上緩緩地睜開眼睛，四下安靜，他在自己的家裏，手指繞在一起的感覺似乎還殘留在皮膚上；不出意外，姜幻還在被窩裏睡得深沈，或者開始了下一段夢境探險。
表白失敗，best timing 到底多難，他見識到了。攻略哪裏有秘籍可言，第一場就意外頻出，他作為執行官，想要一份完美攻略計劃，得到的過程好不體面。
不能光是得到愛，得到多少，就要多付出一點。
永遠可以給喜歡的人開特權，好的壞的全盤接受，這樣就有討回來的機會，可以再見面。
勇敢的人先受傷，所以可以先享受世界。不說出來，很可能再見比告白先來。
任意天氣，你願意在我身邊，默契比想象得多，我不收斂，展示出的就只有貪婪。
沒說完的“我喜歡你”，可以留著後面說，雖然沒有及時說完，但我堅持認為，你的故事裏幾乎沒有正式場合裏電影畫面一樣的告白，既然打斷了，那麽這麽些話，下次我會繼續講。
還沒寫完，姜幻的短信來了：“我醒了。但有個不太好的事情需要我們去一趟。”
“怎麽了？”
“溫離的展覽激怒了別人，可能需要我們這些朋友做後盾。”
“她那麽強勢，需要我們嗎？”
姜幻向前跑，發絲切開了廣告牌的光線：“當然了！她作為閨蜜，可是比你們這些男孩兒還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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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攻略秘籍，柏鏡川就心癢癢，早早赴約。
陰雲密布，天氣讓人透不過氣，自然地隨著濕冷而抑郁。柏鏡川跟著姜幻走出地鐵站，站在市中心的十字路口，大屏幕上播放著偶像明星的巨幅廣告，行人匆忙地擦肩走過，是都市裏最常見的縮影。柏鏡川不理解為什麽會帶他到這裏來，甚至有些擔心有車子突然沖過路口來——他們在一起時，姜幻總是有危險。
雲彩裹住了眾多寫字樓的頂上幾層，像極了遮蔽天空的魔蕪城市區。姜幻開口說，這是一切故事開始的地方。最早的制作人是一個姐姐，想做一個有靈魂的長期陪伴的住在手機裏男友來陪大家，就有了《戀愛禁區》。
“《戀愛禁區》是什麽樣的故事背景，我好像從來都沒聽人講起過。”
“正常，對廢棄項目大家都是閉口不提的，畢竟失敗了嘛。是一個賽博背景的故事。在架空背景的烏海市，物質資源極度緊張，一切生產行為都要集中管理，發展極快尋求擴張，所有情感的行為活動都是被限制的，戀愛也被嚴格禁止。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反叛軍產生了，民間的競技場會培養優秀具有能力的反叛軍去反抗制度，女主角也是從平民小草根做起的，開頭就被幾個男主角在不同的場景裏註意到，搭訕開始了命運的羈絆。”
這麽說柏鏡川就明白了，非常契合萬神之境的所有需求，怪不得會被整個項目的場景和世界觀都被端進另一個次元去做他們的星球計劃。但他依舊不理解：“那為什麽這裏是最初的靈感地？”
“據說起因是制作人在這裏滑倒了，被一個男人拉起來，有了第一個男主角的原型，不過不是李君逐。”
“你這麽確定？”柏鏡川套話心切，已經不想繞彎子了。
“因為李君逐是我創造的，我最後被招進組，他是替換了個鄰家哥哥形象後被加進去的反派。”
兩個人走過十字路口，柏鏡川有一種靈魂有了歸屬的感覺，每一步都把皮鞋踩得咯咯響。在街頭走過，柏鏡川穿了件大衣，領口微微遮住下頜，呼出白氣時往大屏幕看了一眼，魔蕪城那面屏幕的偶像原型很可能也來自這裏。她問姜幻：“《戀愛禁區》裏有粉色的雙馬尾形象嗎。”
“這倒沒有。”
那應該是其他廢棄的電子角色。
回過神來，有很多人在打量他。過完馬路，對面沖過來一個女人，打扮得很低調，行為舉止堪比特工：“您好，我是藝人經紀團隊的，你現在有所屬經紀公司嗎？”
柏鏡川擺了擺手：“不需要，謝謝。”
“也是，看您的年紀不太像沒簽約的。請問您在哪裏高就，旁邊的是你女朋友嗎？”
姜幻抱著手臂等他回答，柏鏡川正經又耿直：“我喜歡她很久了，但沒有正式問過，我一直在等個合適的時機。”
女人的表情變得極其微妙：“大哥，你看著都三十歲了，而且看著讀過不少書，這麽裝純不好吧？”
柏鏡川吹胡子瞪眼：“喜歡的女孩子不配得到真誠的喜歡和認真的儀式感嗎？”
趁著還沒有看到女人的白眼，姜幻趕緊把柏鏡川拉走，越快越好。
陪著姜幻在各個和男主角相關的地點散步打卡，還在美食街吃了可麗餅烤串接過了姜幻喝不下的熱可可，都沒聽到有關李君逐的八卦軼聞。主動付款請客陪同敘舊他都喜歡，但十分不喜歡姜幻口中沒有一句屬於他的內容。有烏海市著名醫生去戰地前喜歡喝的熱可可，還有公園散步陪他踩樹葉河裏撈星星的美麗樹影，還有追了車為愛癡狂的年下小狗的電玩城，唯獨沒有反派可供打卡的地點。姜幻說，李君逐因為是最後被加進去的人物，現實中參考的景色並不算多，反倒是烏海市當時地圖畫得差不多了，他的故事都在賽博背景裏。但非要說有參考，其他男主最早都是確認想要戀愛並且執著反叛的，唯獨李君逐為了宏偉的計劃不戀愛，一天到晚在執行官的位置上獨孤求敗，見到女主角第一面就為了培養成自己最終一戰的對手，心動了也嘴硬，說的最多的臺詞就是“感情只會阻滯人類進步，是最不需要的東西。”
“那你為什麽喜歡李君逐？”
“誰喜歡他了。”
“……”
柏鏡川立在廣告牌前面，臉皮本來就薄，聽完這句在風裏都要碎了。
“李博德是純情反派，完全不顧人死活，但在女主角身邊就是順直男，乖戾得很，還喜歡貓塑女朋友。”
竟然都很準。柏鏡川問，那你喜歡貓嗎？
“喜歡，但貓不喜歡我。”
“最主要的是，李博德只愛女主一個人。”
“這不是應該的嗎。”柏鏡川甚至有點正直：“一生找到最愛的人長相廝守那麽幸福，守護她是本能。”
“不。”姜幻走在前面：“只是男主這樣寫觸犯國乙法，玩家會把制作組撕爛。日乙掰直 gay，拯救綠帽傷心人，勾引婚外戀，什麽樣的攻略男主方式都有。”
“……”
柏鏡川有點無語，這跟過於自信還會始亂終棄的現實男人有什麽區別。送姜幻到家，他對於明愛暗戀補習社的第一課十分不滿，有關李君逐的內容太少了。姜幻擺了擺手：“想知道？剩下的夢裏見吧。”
隨口的一句玩笑，讓姜幻兩小時後真的到了魔蕪城。
巨大的建築天幕，管道和鋼筋橫豎並立，從來見不到陽光，只有不同種類的燈照射四方，加上人工降雨，處處都是光汙染和噪聲；低處三五層高的建築多為工廠，路面狹窄僅允許小型車輛通過——真正高級的交通工具都已經可以懸浮飛行，技術革新後是真正的折疊。姜幻看到柏鏡川有些意外，但這次她可以主動說話：“你怎麽也在！我只是說夢裏見，怎麽真的到這兒來了……”
之前的夢兩個人是在曾經的主線故事中，但柏鏡川不能說話，甚至不能有身體，現在可以自由交談，只有兩種可能：他的級別高到可以擁有和姜幻自由在魔蕪城相處的權限；萬神之境正在鋪墊，邀請姜幻逐漸接受這裏。
和以往回來就被追殺得半死不活不同，這次並沒有人追捕，原本會響起的警報聲也沒了。走過天橋下有貓竄過，柏鏡川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護在姜幻前面，姜幻只學著貓叫覺得有趣，柏鏡川才安心下來。
帶著姜幻回到魔蕪城就不會被追捕，像一個危險的諷刺，提醒柏鏡川，這裏才是她最好的歸宿。但換句話說，柏鏡川對這裏更熟悉，過去能力的六成也足夠保護姜幻，尤其不會被圍追堵截，幾乎算得上自由。姜幻並沒有什麽防備之心，已經斷定這是夢裏：“柏老師，你會保護我對吧？”
“小心點，這裏槍支自由，還有特警隊。”
“你這麽聰明，如果是從這裏來，都不算是個什麽高級身份嗎？”
「註意：請隱藏自己的身份。」
柏鏡川嘆了口氣：“我也只是普通人，和你做了同一個夢而已。”
姜幻並不理會這個，只魔蕪城充滿好奇：“這裏天氣是不是有點奇怪，我剛才還感覺有點熱，現在怎麽凍得開始打牙顫……阿嚏！”
“這裏的天氣是可以調節的。”柏鏡川指了指信號燈背後的天氣旋鈕：“市民路過都可以調節，只要評分在 4.0 之上，刷臉就可以。”
“這麽神奇？不過我們算游客……”姜幻隨手拉住一個金發女孩，女孩善意地扭了旋鈕，整個街區是可以穿熱褲的溫度。姜幻說了感謝，哭喪著臉轉過身：“柏老師，好熱啊，我們快走！”
逃離三十度的高溫，姜幻在一棟磚紅色的樓面前停下來：“這樓不就是李博德的圖書館。”
面前是執政區的便民圖書室，只供 4.5 以上評分的人進入。姜幻仰頭望了望：“李君逐當年在這裏有講座，女主角還來看了，就在這扇窗子，兩個人一個站在裏面一個站在外面接吻，當時薔薇開了，風景好得不得了。但因為整個烏海市禁止戀愛，李君逐還要收買見到這一幕的所有學生。”
柏鏡川聽得饒有興致。
“從前的執行官十分嚴厲，笑面虎手起刀落殺人不見血，但那天為了收買學生，口袋裏都是貓眼糖。”
貓眼糖，魔蕪城一大特色，透明糖果裏點綴著各種各樣顏色的糖稀做夾心，因為酷似貓眼，貧民區人均愛貓，這種糖在貧民區十分流行。柏鏡川一個月總要去一次貧民區，就是為了買糖。來都來了，姜幻總得有個機會嘗嘗，柏鏡川十分慶幸在能力有限的情況下，自己的金幣還能在魔蕪城使用，於是在現實世界沒能裝到的腔調，終於能在魔蕪城還回來。帶著姜幻落座了一家看似不錯的餐廳，菜端上來五顏六色，認不出原材料，姜幻期待地吃了一口，陷入沈默。柏鏡川有點局促：“我知道有點難吃，但你的表情不要這麽誇張。”
“為什麽在夢裏還能吃到預制菜，我是註定要和一些‘班味’深度綁定嗎。”
這話說得柏鏡川也沈默了——概括得如此精準，生活在這裏的三年厭倦的味道就是這個感覺，套路的，油膩的，沒有靈魂的，和打工一樣看不到未來。
兩個人都對面前的餐點沒了興趣。姜幻依舊很喜歡這裏：“這裏像烏海市又不像，有一種烏海市進化版的感覺，好豐富！ 你在這裏有家嗎？”
“……沒有。”
“真可惜，如果在這裏住肯定也很有趣。不過不知道這裏能不能談戀愛，難道也和《戀愛禁區》類似？”
不但不禁止，還對情感如饑似渴。他忽然想起什麽：“在《戀愛禁區》的情節裏，有沒有把你的名字作為署名捐贈建築物或者紀念日的時候？”
“沒有。這種事情都是我們用來紀念二次元人物的，什麽時候輪得到其他的。”
那這樣說，紀念館內“緬懷”姜幻一樣的基金捐贈來自其他人。
姜幻指著遠處：“我有點好奇這個方向的盡頭是什麽。
正是和雪山相連的部分。柏鏡川猶豫著不願意過去，姜幻卻很興奮；“我去看看！”
雪山尚未啟用，只有接壤的部分有腳踝深的雪，姜幻興奮地抓著柏鏡川：“你信不信，向後仰不會磕到，雪足夠厚！”
“不信。”
話剛說完，他聽見有後腦勺著地的聲音，“咚”地一聲，姜幻痛苦地抱著頭：“怎麽會這樣……痛死我了。”
柏鏡川坐在姜幻旁邊伸手摸她的後腦勺，姜幻問，你為什麽不倒下，也磕一個同甘共苦？
“我又不傻。”
話音剛落，姜幻抱著柏鏡川的頭躺在雪地上，滾了幾圈，看似打架，實際上嬉鬧得像兩只沒學會直立行走的動物。姜幻的手伸進柏鏡川脖頸：“冷嗎！這是後腦勺不磕一下的代價！”
柏鏡川覺得他伸手放在脖子過於冒犯，只仰起頭捧住了姜幻的臉頰。紐結面包一樣的兩個人餘光看到彼此，都覺得畫面離譜，但都不松手。周遭無人，他們頭對頭在地上用腿畫圈，柏鏡川知道地上會有兩個套在一起的圈，遠看兩個人像大型量角器，近看都不太聰明，精神狀態也很值得擔憂。
但快樂竟然如此簡單。他絕對想不到，在魔蕪城可以這樣快樂。喘得累了也沒爬起來，他看著蒼白陰郁的天空問頂著她後腦勺的女孩：“手機裏的戀人，確定關系大概要多久？”
“為了鼓勵用戶粘性高還可以氪金，一年吧。李君逐這種猶猶豫豫的人，再加半年。”
“……也許男主角在等 best timing。”
“他們的愛是要被策劃考慮著消費習慣來的，要試探，糾結，踟躕，經過生離死別才說出來。這世界上很多種感情是沒有順序的，壞事發生了，都沒來得及說句抱歉；感情藏著掖著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有的人一輩子都在等 best timing，最後再見比表白先來。”
柏鏡川不說話，仿佛被這句話觸動。
“怎麽不說話，難道現在就想表白啦？”
姜幻向後退了幾步，一腳踩到一塊鐵甲，險些滑倒；轟隆的聲音響起。”
龜甲怪蠕動起身體被喚醒，反彈的傷害如數打在姜幻身上，震地的瞬間她也被彈開無法動彈。
痛，這也太痛了。
“退後。”
柏鏡川走上前擋住姜幻，朝著硬殼和鉗子中間的軟殼伸手，空氣變成冰刃，很快就擊中要害令它癱瘓；他操縱空氣爬起來用劍插入受傷的部位，怪物發出嘶吼消失在眼前。痛得直接倒地。
身後還有三個怪物等待蘇醒。
有冷冷的風雪飄到臉頰上，風裏有寒霜的氣息。姜幻說哇，我就知道你有特異功能，招牌動作，操縱空氣！
柏鏡川並不接話，他問姜幻，你有沒有發現敵人背後是什麽？
“不就是石塊和廢墟嗎？這地方怪冷的，打架真不舒服啊……”
這裏是雪山，即將被搬來的場景，你的心血可能被挪用，你還不知道而已。
沒等姜幻反應過來，天旋地轉之間，人已經被抱在懷裏，她剛想吐槽怎麽總有一種被保護的羞恥，睜開眼之前聞到一陣奇異的香味，剛才被圍剿的機械變成了香薰鋪子。姜幻喃喃地說：“柏鏡川，你好厲害啊，我就說你有點超能力吧。”
“畢竟你在做夢，我可以無所不能。”
“難得我有機會對戰，為什麽不讓我打。”
“它們不是你輕易可以戰勝的，個個都是變形金剛。你想把時間都花在它們身上？”
燈光昏暗，她能看到柏鏡川臉上的絨毛，柏鏡川不算第一眼帥哥，但就怕氛圍足夠好，滿身都是性感的氣息，眼睛又會說話，柔情蜜意地，跌進去就很難掙脫。此刻多種奇異味道混在一起，有點刺鼻，卻又感覺精神放松，倍加暧昧，提醒他們危機狀況已解除。姜幻的手沒松，仿佛是賴在了柏鏡川懷裏，柏鏡川也沒說，倆人都知道脫險了，抱著左走三步走右走三步，最後還是因為尷尬松開了手。
“那個，之前我也夢到過這兒，也是和你一起。”姜幻有點自大：“果然，我早就該知道我有點特殊能力。”
“得是愛做白日夢的人才可以。”
“但我什麽時候才能有通向這裏的鑰匙呢？這兒太美好了，好到我想有任意門隨時和你在這裏相見。”
“哪裏美好了？”
“我可是幻想過好多次在這裏和李君逐生活的，雖然戰鬥很危險，但能見到李博德，知道李博德多厲害嗎？那可是執行官啊！”
“幼稚。”也許是香氣蠱惑人心，柏鏡川被誇得快飄起來，眉毛挑得壓不住：“喜歡這裏，就不能活著回去了，這樣的結果也可以嗎？”
“怎麽還有生死狀？”
“……只是做個假設。”
姜幻沈默了幾秒：“雖然這裏也還不錯，但我選回去，跟我回去大口吃飯不好嗎？這裏的食物真的……不太好吃。”
“的確。”柏鏡川拉著她：“時間到了，該回去了。”
“還有時間限制？我們是在什麽灰姑娘故事裏嗎？”
“那我要把你的水晶鞋也帶走，不能留給別人。”
在夢境結束之前，小片街區流淌的是涓涓的鋼琴曲。柏鏡川突然跟姜幻十指交握，親吻了姜幻的手背：“現在時機不算好，但我還是想和你說，這個地方如果沒有我，盡量少來。如果自己闖進來，先找善良的人幫忙，不要去中央區域……”
“快點，講重點。”
“我喜……”
氣氛剛好，不需要旋鈕調節天氣，絲絲細雨落下來，打濕了兩個人的臉頰。姜幻的話還沒問出來，夢境就結束了。柏鏡川在床上緩緩地睜開眼睛，四下安靜，他在自己的家裏，手指繞在一起的感覺似乎還殘留在皮膚上；不出意外，姜幻還在被窩裏睡得深沈，或者開始了下一段夢境探險。
表白失敗，best timing 到底多難，他見識到了。攻略哪裏有秘籍可言，第一場就意外頻出，他作為執行官，想要一份完美攻略計劃，得到的過程好不體面。
不能光是得到愛，得到多少，就要多付出一點。
永遠可以給喜歡的人開特權，好的壞的全盤接受，這樣就有討回來的機會，可以再見面。
勇敢的人先受傷，所以可以先享受世界。不說出來，很可能再見比告白先來。
任意天氣，你願意在我身邊，默契比想象得多，我不收斂，展示出的就只有貪婪。
沒說完的“我喜歡你”，可以留著後面說，雖然沒有及時說完，但我堅持認為，你的故事裏幾乎沒有正式場合裏電影畫面一樣的告白，既然打斷了，那麽這麽些話，下次我會繼續講。
還沒寫完，姜幻的短信來了：“我醒了。但有個不太好的事情需要我們去一趟。”
“怎麽了？”
“溫離的展覽激怒了別人，可能需要我們這些朋友做後盾。”
“她那麽強勢，需要我們嗎？”
姜幻向前跑，發絲切開了廣告牌的光線：“當然了！她作為閨蜜，可是比你們這些男孩兒還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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